十七轉過頭來問道：“何事？”

惜紅一邊放下遮擋的紗簾子一邊道：“老爺定下的規矩，三月是派篙子粑的時候，以祈求康泰。汾陽城百姓都會來連府領篙子粑，不過今年情況特殊，惜紅就是想問一下朱夫人，今年還派不派篙子粑？”

“自然要派的，連府一切如常。”十七嘿嘿一笑，有些嘴饞道，“說起來我還沒嘗過篙子粑呢。”

“朱夫人要是喜歡，惜紅等廚房做好了，明早給夫人送來。”

“不用，等你們派完篙子粑，又剩下的再給我送來就好了。”十七想了想，為求穩妥，還是該讓小儀裝扮成連禪新娶的夫人前去派篙子粑比較好，便讓惜紅前去小儀那兒傳達自己的意思。

今兒天氣很好，薰暖春風輕輕吹過她的臉龐，只叫她暫時忘掉煩憂。這邊惜紅剛走，那邊一個丫鬟就過來了，很小心地行了禮，上前道：“朱夫人，城裏木匠送來了一架千秋，已經在院子裏固定好了，夫人要不要來看一看？”

十七迷茫不解，“是誰叫木匠送來千秋的？”

“夫人，這是殿下的意思，之前殿下臨走前吩咐了木匠，要做一架千秋送來，供夫人消遣。”丫鬟回道。

十七的心猶如被塗了一層蜂蜜般甜蜜，他還記得自己的小樂趣，記得以前在毓慶宮，頊元為此還特地畫了一幅畫，只是那幅畫尚在宮中，一時間也不能拿來看。

說起來，頊元也是喜歡蕩千秋的，他笑得真正開心的模樣，也是許久未見了。

十七到了院子，那朱紅色的千秋紮在鮮花堆裏，迎著春日陽光，顯得有種莫名的夢幻。她坐在上頭，靜靜地乘風搖擺，記憶起往日在濟州坐千秋，那朱紅色繩子一斷，頊元便出事了，心裏一緊張，幾乎是跳著站起來。

“夫人，這千秋不好麽？”方才的丫鬟上前問道。

十七心裏毛毛的，她用力拉了拉結實的繩子，舒了一口氣。

“夫人，這是剛做好的千秋，決不會有問題的。”丫鬟瞧十七沒有責怪的意思，也松了一口氣道。

“嗯，我知道。”十七盯著繩子發怔，她喃喃道，“決不會有問題的……”

連府一連七日派篙子粑，百姓們齊心祈求上天保佑，汾陽城的確風調雨順，春日播種，因為雨水滋潤，據惜紅打探回來的消息，種子生根發芽，長勢喜人，今年的收成應該不錯。

十七午睡剛起，聽到這樣的喜訊笑了笑，洗漱一番後問道：“府上的白鴿子朋友們靠不靠譜啊？我好像許久沒收到你家老爺的書信了，莫非傳信的鴿子被打下來了？”

惜紅道：“最近回籠的鴿子沒有少過，但也沒帶回書信，可能老爺在京中很忙吧。”

“唔……也有可能，畢竟京城的事是多了些。”

惜紅點點頭，端過一品紅棗枸杞甜湯，心下猜到半分，試探地問道：“夫人日日喝補血甜湯，月事又遲了月餘……莫不是……”

十七做了個噓的手勢，小聲道：“不滿三月不能說，怕小娃娃會小氣呢。”

“夫人……”惜紅並不吃驚，反而感慨萬分，“以前連夫人也曾有孕，但是她錯腳摔下了石階，然後……”她咬咬嘴唇不再提，“夫人可要當心，什麽事都交給我們去做，夫人只管休養著就好。”

十七懶懶的笑起來，“我是個懶人，這不是一直都賴著你們服侍麽？我還怕你們被我使喚累了，要向你家老爺告狀呢。”

自有孕後，十七日日犯困，很少到顧盼亭去。最近天氣漸漸轉熱，她老覺得汗津津的難睡著，便到顧盼亭去納涼。

腹中孩兒兩月有餘，小得跟黃豆似的，她卻異常清晰地感覺到他的存在。這是十七和頊元的骨肉，對她來說，這是世上最珍貴的禮物。只可惜不能傳信頊元，告訴他這個喜事，倒是一個遺憾。

頊元……不知道他有沒有得手，也不知道他還平不平安。這種為他擔心的日子，她真想快些結束。

黃昏，惜紅到顧盼亭請十七回去用膳，見十七靠著柱子邊睡著了，趕緊一下子就把十七拉回，急切切道：“夫人，靠在這兒睡著太危險了！夫人要是傷到哪裏，砍了整個連府奴才們的頭都不夠抵的啊！”

十七迷迷糊糊的，揉揉惺忪雙眼，看惜紅嚇得心臟都要跳出來的樣子，不好意思道：“房中很熱，我本想來納涼，卻不知不覺睡著了，連自己都不知道……”

話說完，惜紅卻不答話，全神貫註眺望天邊。十七回頭瞧去，夕陽西下之時，雲霞染著鮮紅在黃澄的空中鋪開，景色雖美，但是常年如一的景色並不會吸引惜紅全部精神。

十七問道：“怎麽了嗎？”

“夫人……”惜紅發怔，喃喃道，“我看到天上飛翔的白鴿，被一只箭射下來了……”

“什麽？”十七擦亮眼睛看，卻什麽都沒有，心底愈發不安，語氣發沈，問道：“射箭的地方在不在汾陽城內？”

惜紅肯定道：“在，就在汾陽城裏。”

“你今晚，一定要夜深時分，找兩個忠心於連老爺的緹騎探探是什麽情況，不必打草驚蛇，探到了就回來告訴我。”

“是。”惜紅也緊張起來，“我馬上去辦。”

要是十七多心還好，她只怕信鴿帶著信回來，卻被賊人拿下，到不了她的手上，她無法得知京中情況，大勢不由得她掌握，可就處於困境之中了。

夜深，惜紅探到情報後即刻就到十七的寢室稟告，射下鴿子的人住在廢棄的民宅裏，這人是個平凡的中年男子，看樣子應該是個獵人，精通射箭之法，箭無虛發，院子裏亂擺著死掉的四只信鴿，要是沒想錯，連禪有什麽重要的事要通風報信，但屢次被獵人得手……這回，十七真的麻煩了。

“夫人，事不宜遲，我們現在就要走了。”惜紅也嗅到危險來臨的味道，“老爺被安排入京，太子派人潛進連府，如今還找到阻止通信的人，每件事所指，都在夫人身上。夫人，趁著天還不亮，我帶著夫人從密道逃出吧。”

十七頷首，跟著惜紅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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